昨天,三十四岁艾滋病感染者秦跃杰在西安鼓楼广场附近邀请路人喝茶,一上午共有将近一百名过路人喝了他的茶,但也有路人向他投去了疑惑和怀疑的目光
“你能看出谁是艾滋孤儿吗?”强烈的阳光下,校长指着一群正在校园里玩耍的孩子问。被问的人愣住了,这群花朵一般的孩子,笑得都那样灿烂。
这一幕发生在西南边陲一座小城里的一所普通而又特殊的小学。它的特殊在于接收了全县各个乡镇和邻县的200余名艾滋遗孤。
日前记者走进这所学校。可是,20分钟后,采访突然被打断,随后被迫终止。原因是相关部门提出,报道出来会影响地区形象,会妨碍招商引资。明天是世界艾滋病日,本版今日刊出这20分钟的未完采访,没有校名,没有人名,旨在提醒社会,艾滋“零歧视”,路还很遥远。
7年前接收艾滋遗孤
7年来,校长和老师们顶住压力,为艾滋孤儿们创造了平等友爱的环境,帮助他们消除强烈的自卑感,和其他孩子融为一体。为此付出艰辛努力的校长,被艾滋孤儿们亲切地叫作“校长爸爸”。
但在采访时从他那犹疑的话语和表情中,不难感觉到他承受的压力。此前,当地已有两个领导找他谈话,让他不要再接受媒体采访。他本可被选上一家全国媒体评选的“十大爱心校长”,可当地出于种种考虑,还是将他从名单上划下。
可他太想让外界知道孩子们的情况了,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资助。
7年前,他31岁,刚到这所小学任校长一年。当地不少人因注射毒品感染艾滋病,2005年,当地政府采取强制措施,收戒、强戒吸毒人员。在这次行动中,政府发现大山深处有许多艾滋孤儿,他们的生存状况令人担忧。大多数孤儿由祖辈抚养,只能断断续续地读书,且在村里受到强烈的歧视,孩子们心理压力非常大。政府经过调研和家访,认为如果不将这些艾滋孤儿集中教育,很多人连9年义务教育都难以保障。经过评估,当地政府选择了他这所兼有走读和寄宿的小学接收特困艾滋遗孤。新学期,第一批88名艾滋遗孤来到这所学校寄读,生活和教育费用全免。
老师和家长强烈抵触
“艾滋遗孤”得到政府救助集中入学,是件好事。可当它被公开宣传之后,校长却突然感到了来自周边的巨大压力。
“一些老师和孩子家长强烈反对,不断地找我和班主任老师,不同意这些艾滋孤儿入学。”校长犹豫着,偶尔吐出只言片语,尽量把当时反对的激烈程度降到最低。虽然当地的禁毒防艾宣传已十分深入,艾滋病的传播途径已人尽皆知,但家长们提出,孩子们在一起生活、玩耍和打闹,难保不出血,万一传染上,如何是好。
“压力太大,大到我不得不带着88个孩子去县疾控中心体检。”校长说。化验结果显示,孩子们无一感染艾滋病毒。报告出来后,他先召开教职工大会,又召开“家长委员会”大会通报。这在他看来,都是不得已才做的事情。即使如此,依然有两个孩子转学。
学校渐渐平静下来,艾滋孤儿们开始了他们的集中生活。7年来,各乡镇的艾滋孤儿分批进校,学校先后共接收240名。现在,还有125名艾滋孤儿在校。
降低艾滋孤儿特殊性
7年前,刚入校的艾滋孤儿,站在同学中间,就像太阳永远照不到的角落一样,阴郁冰冷。他们自卑得头也不敢抬,话也不敢说,一味低着头绞弄衣角。
为了体现平等,校长把孩子们打散到各个班级,又将一些本来就在学校就读、来自县城的艾滋孤儿和他们安排到一起居住。一个学期之后,校长提出淡化“艾滋孤儿”的概念,改用“政府资助生”的提法,此举大大降低了这些孩子在同学中的特殊性。
校长说,最困难的还是解决孩子们的生活问题。很多孩子来的时候,只穿了身上一套衣服,其他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,有的孩子连洗衣服、洗澡都不会,全靠老师一点点教。老师们还组成“爱心小组”,每到周末或节假日,就把回不了家的孩子带回家。
校长从来没有觉得钱够用过。县里给了2万元作为伙食补贴,教育局在贫困寄宿生补贴名额上也给予倾斜,并帮学校拉社会资助。但社会资助的期限都不长,而且要碰机会。更多的时候得靠校长到处去跑。他跑民政局,争取大米、被褥;跑教育局,争取床和课桌;再跑到一个单位讲困难,别人说帮不了,只能给500元钱……艾滋孤儿的生活,就这么一点点碎片样地拼凑起来。
叫他“校长爸爸”不敢应
孩子们对他有种特殊的依恋,想和他亲近,有的偷偷地在纸条上叫他“校长爸爸”。可他对谁都不敢回应,他怕对一个孩子特殊的亲切,会令其他艾滋孤儿觉得,校长不喜欢他们了,伤害到孩子们脆弱敏感的心灵。有人想一对一捐助孩子,他不同意,说要捐就把钱捐给所有的艾滋孤儿,只给一个、两个孩子,无论怎么选,都会让其他孩子心灵受伤。
他一手营造起来的环境,给艾滋孤儿们营造了一个温暖的家。他最担心的是,孩子们毕业后,可能再度陷入被歧视、被孤立的状态。
最早入学的艾滋孤儿中年龄最大的,中学毕业后当了保安,前不久结婚了,找的妻子来自一个没有艾滋背景的家庭。校长说,艾滋孤儿能自食其力,过上普通人的生活,就是他最大的安慰。 |